服装八场

副省长退休后,拍下最真实的广州城中村

20年07月 展示 3.6万次 浏览 5014次

曾任江西省副省长多年的熊盛文,2016年在广州居住期间,偶然走进附近的城中村。一片片低矮的平房,被高楼环绕,与四周的景象格格不入。

低矮的平房,被高楼环绕,与四周的景象格格不入。

他想在这些景象消失之前,把这些人和事记录下来。

一开始,他本想通过广州的公务员朋友介绍当地的村干部带他进村拍摄,结果对方说,“城中村有什么好拍的,来,我带你去拍广州的景观工程,很漂亮的”。

官方路线走不通,熊盛文只好自己想办法。他找了村里一处市场的二楼,每天定点在那里,混个脸熟。有人问他是干什么的,他便说,“我是报社记者,退休了,拍着玩玩”。

黄昏,城中村女孩背影

黄昏,城中村女孩背影

虽然处于城市之中,城中村仍保留了村的建制,土地属于集体,房屋属于家庭。城市与村庄的风景在这里相互交叠,新款汽车与老式三轮擦肩而过。裸露的电线在自盖楼房间交织成网,连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出租屋和小型工厂。

楼房外挂着各式各样的工厂招牌

楼房外挂着各式各样的工厂招牌

城中村是大多数打工者通往城市的入口,为他们提供了一个负担得起的居所。

在街上打牌九的人们

在街上打牌九的人们

常在村里转悠,他也碰过许多“钉子”。一次,他在一家工厂门口拍照,一位中年女性从远处冲过来大喊,“我的工厂不让拍”,还指着自家门面问,“你是环保局派到这里抓我证据的吗?”


城中村的生活属于城市的中下游,当然本地人除外。他们能从自盖楼房中收取可观的租金,还可以从村集体分到不菲的股息。尝到了甜头的本地人热衷盖楼,且越盖越高,越盖越大。


一栋新的自建楼即将拔地而起

自盖的房子都是握手楼,中间只见“一线天”

这些房屋,常常会被用作企业提供给打工者的免费宿舍。还有些出租的,几家合住一个单元,每家分一间卧室,租金在600元以上。
上午九点,刚起床的男工。他们经常加班到深夜,晚上一、两点钟才能睡下。

上午九点,刚起床的男工。他们经常加班到深夜,晚上一、两点钟才能睡下。

宿舍大多空间局促,开门见床。
宿舍大多空间局促,开门见床。
熊盛文曾去过一个企业,厂方提供正餐,老板的父亲既是采购员,又是炊事员,老板和员工吃同样的伙食,车间即餐厅。


为企业食堂采购肉糜。

当然,员工偶尔也会外出就餐,改善生活。


一起聚餐的同乡老友

村里最常见的是招聘广告。每个城中村都有约定俗成的劳动力市场,大小不一。人多的时候,市场里聚集着上百名求职者,规模甚至超过内地的小城市。

这里都是面对面的直接交易。招聘者举着招工牌,在人群中静候。求职者上前问询,双方进行一轮讨价还价。谈拢后,摩托车便会载着工人,轰隆隆地奔向附近的企业。

用工分长期和临时两种,多则一年,短则一天,勤快的工人甚至能一天打4份工。临工的收入不稳定,但可以挑活儿,自由度高。


一排中年男女站在路边,面色疲惫,举着红色的招工牌,上面手写着,“招车位临时工,整件8元”,“打边,两名,长工”,有人专门在落款强调,“东北老板”。


成千上百的小微企业,是城中村的坚实基础,源源不断地吸纳着全国各地的打工者。这里早已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,各个厂家都不乏上下游的配套。小到一个塑料包装袋,也能生产。

一起聚餐的同乡老友

民居中的小企业
废弃的布匹被打成卷纸筒,堆积如山

废弃的布匹被打成卷纸筒,堆积如山

这些隐没在居民楼的各式作坊,少的三、五个员工,多的二、三十人。也有一些夫妻档,几台机器,单一产品,配套全靠外购解决。

巷道里的小作坊

巷道里的小作坊

企业的骨干一般是老板同乡,乡情维系着忠诚。老板也是从打工仔做起,慢慢积累经验、资金、人脉,最后开办自己的工厂。老板们也有抱怨,操心的事太多,不如打工仔省心。当然,让他们再去回去打工,肯定不乐意。


“靓仔”
一位女工跟家人通完电话,伤心得哭了起来

一位女工跟家人通完电话,伤心得哭了起来

企业基本实行计件工资,要想每月挣六、七千元,每天工作须在10小时以上,还得本人手脚灵活,企业订单饱满。

这里以年轻人居多,中年人也占了三分之一。随着人力成本的增加,许多订单都转去了东南亚和非洲。不少老板担心,生意难以为继。


刚走进工厂时,大家不熟悉,总有工人问他,“你拍这个干什么,会不会上报”,去多了,工友们都跟他开玩笑,“你给那个新来的毛头拍一下,明天让他上头条”。
 为了拉近和被拍摄者的距离,熊盛文会告诉工友们自己住在哪个小区,有些工厂去的次数多,工人常邀请他一块儿吃饭。

他也和老板聊天,对方会倒苦水,“老板就是名声好听,我都60多岁了,又要找销路,又要煮饭,过年放假有订单我们都自己做,去年我和两个儿子一起开厂,赚了不到40万,一个工人一年都赚七八万”。

接触下来,熊盛文发现,许多被拍摄的工人,很想要自己的照片留个纪念,他会加工人的微信,回家后把拍好的照片导出来,一张张发给对方。工人忙碌,常常回复简短,多是“拍得很好”,“谢谢”。

一位工人还保留着农村的习惯,在楼道里蹲着吃饭

在朋友圈里分享照片时,熟悉的人会在下面留言,称呼他为“省长”,夸赞他照片拍得好。但是工友们看不到这些评论,除了其他工友,他们和熊盛文几乎没有共同好友,他们始终把熊盛文当成一个报社工作人员。
 结束一段拍摄过后,他专门做了一本台历,选了12个人的照片,只要台历上露脸的人,他都送了一本。
 闲聊时,常有工人好奇,“你现在不上班,一个月有多少钱”,他会回答,“那肯定没有你们高咯”。
他知道,工人辛苦,这样回答,他们心里会比较高兴。有一回他去厂子里拍摄,等到11点工人都没来,一问才知道,昨天晚上加班到凌晨五点才走,订单催得紧,厂里黑板上写着:赶货,今晚必须出货!
扛着蛇皮袋上楼的工人

扛着蛇皮袋上楼的工人

曾经有人问他,为什么喜欢拍城中村这种“底层生活”。
熊盛文说,他也是平民出身,父亲是教师,母亲是医生,家里有 6 个孩子。那时,父母两个人工资加起来不到一百元,要养一家八口人,还要赡养老人。
加上工作后一直分管劳动保障这一块,和“打工者”接触很多,他对这些人的生存状态非常了解,感受很深。
去年过年时,熊盛文回到广州,重访城中村,发现,从前村口的小巷子,变成了餐饮一条街,他多次经过的理发店已经拆了,从一个小店铺变成一块工地,现在已经建了高楼。
 他选了一些照片,打算送给工人做礼物,却发现,原来拍摄的那群工友,只剩下一人,其余全是新人。
 回家后,他写下,“也许若干年后,这些村庄会渐渐消失,但这不会成为城市的耻辱,而是一段值得留恋的印记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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